现代 姜涛

慢跑者 现代·姜涛 终于等到了这一天，到邮局领取退休金\n可以早睡早起，完全听凭内心的安排\n六月的天空象一道斜杠插入，删除床板尽头\n肉感的悬崖，溅起一片燕语莺声\n以及昨夜房事中过于粗暴的口令\n\n缺乏目的，做起来却格外认真\n白网球鞋底密封了洪水，沿筋腱向脚踝\n输送足够的回力，一步步检讨大地\n只有老套经验不足为凭，他决定尝试\n新的路线，前提当然是：身披朝霞的工程师\n还能爬上少妇茁壮的高压塔\n\n“多吃大豆，少吃猪肉，每天用日记\n清洗肠胃” 还要剥开个性\n露出人格，“看看它还能否嘶嘶作响，\n象充电灯里骄傲的旧电池”\n所以，他跑得很慢，知道在赛跑中\n即使甩掉了兔子，还会被数不清的霉运追赶\n\n可行之计在于为体魄画上节奏的晨妆\n肚子向前冲，让时光也卷了刃\n但小区规划模仿迷宫，考验喜鹊的近视眼\n于是，他跑得更慢，简直就是蹑手蹑脚\n生怕踩碎地上的新壳（它们沾着晨光的油脂\n刚刚由上学的小孩子们褪下）\n\n他跑过邮电局，又经过家具店\n其间被一辆红夏利阻隔，他采取的是\n忍让的美德，蜷起周身蔬菜一样的浪花\n努力缩成一个点，露水中一个衰变的核\n防备绊脚石，也防备雷霆\n从嘴巴里滚出，变成肤浅的脏话\n\n惊扰一片树叶上梦游的民工\n而马路尽头，正慢性哮喘般喷薄出城市\n朦胧的轮廓，清风徐徐吹来\n沿途按摩广告牌发达的器官\n这使他多少有点兴奋，想到时代的进步\n与退步，想到成队的牛羊\n\n已安静地走入了冰箱，而胖子作为经典\n正出入于每一个花萼般具体的角落。\n“我们的推论丝丝入扣，象柏油里掺进了\n白糖，终于在尽头尝到了甜头！”\n慢跑者意识到心脏长出多余的云朵\n灵魂反而减轻了负担\n\n他跑上了河堤，双腿禁不住打晃\n看到排污河闪闪发亮地伸向供热厂\n一轮红日刺入双眼，在那里\n明媚之中，无人互道早安\n只有体操代替口语，为下一代辩护

郑愁予

北岛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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