现代 艾青

雪落在中国的土地上 现代·艾青 雪落在中国的土地上，\n寒冷在封锁着中国呀……\n\n风，\n像一个太悲哀了的老妇\n紧紧地跟随着\n伸出寒冷的指爪\n拉扯着行人的衣襟，\n用着像土地一样古老的\n一刻也不停地絮聒着……\n\n那从林间出现的，\n赶着马车的\n你中国的农夫，\n戴着皮帽，\n冒着大雪\n要到哪儿去呢？\n\n告诉你\n我也是农人的后裔——\n\n由于你们的\n刻满了痛苦的皱纹的脸\n我能如此深深地\n知道了\n生活在草原上的人们的\n岁月的艰辛。\n\n而我\n也并不比你们快乐啊\n——躺在时间的河流上\n苦难的浪涛\n曾经几次把我吞没而又卷起——\n流浪与监禁\n已失去了我的青春的最可贵的日子，\n我的生命\n也像你们的生命\n一样的憔悴呀。\n\n雪落在中国的土地上，\n寒冷在封锁着中国呀……\n\n沿着雪夜的河流，\n一盏小油灯在徐缓地移行，\n那破烂的乌篷船里\n映着灯光，垂着头\n坐着的是谁呀？\n\n——啊，你\n蓬发垢面的少妇，\n是不是\n你的家\n——那幸福与温暖的巢穴\n已枝暴戾的敌人\n烧毁了么？\n\n是不是\n也像这样的夜间，\n失去了男人的保护，\n在死亡的恐怖里\n你已经受尽敌人刺刀的戏弄？\n\n咳，就在如此寒冷的今夜\n无数的\n我们的年老的母亲，\n都蜷伏在不是自己的家里\n就像异邦人\n不知明天的车轮\n要滚上怎样的路程？\n——而且\n中国的路\n是如此的崎岖，\n是如此的泥泞呀。\n\n雪落在中国的土地上：\n寒冷在封锁着中国呀……\n\n那些被烽火所啮啃着的地域，\n无数的，土地的垦植者\n失去了他们所饲养的家畜\n失去了他们肥沃的田地\n拥挤在\n生活的绝望的污巷里；\n饥谨的大地\n伸向阴暗的天\n伸出乞援的\n颤抖着的两臂。\n\n中国的痛苦与灾难\n像这雪夜一样广阔而又漫长呀！\n\n雪落在中国的土地上，\n寒冷在封锁着中国呀……\n\n中国，\n我的在没有灯光的晚上\n所写的无力的诗句\n能给你些许的温暖么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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