现代 欧阳江河
肖斯塔柯维奇:等待枪杀 现代·欧阳江河 他整整一生都在等待枪杀\n他看见自己的名字与无数死者列在一起\n岁月有多长,死亡的名单就有多长\n\n他的全部音乐都是一次自悼\n数十万亡魂的悲泣响彻其间\n一些人头落下来,象无望的果实\n里面滚动着半个世纪的空虚和血\n因此这些音乐听起来才那样遥远\n那样低沉,象头上没有天空\n那样紧张不安,象骨头在身体里跳舞\n\n因此生者的沉默比死者更深\n因此枪杀从一开始就不发出声音\n\n无声无形的枪杀是一种收藏品\n它那看不见的身子诡秘如俄罗斯\n一副叵测的脸时而是领袖,时而是人民\n人民和领袖不过是些字眼\n走出书本就横行无忌\n看见谁眼睛都变成弹洞\n所有的俄罗斯人都被集体枪杀过\n等待枪杀是一种生活方式\n\n真正恐怖的枪杀不射出子弹\n它只是瞄准\n象一个预谋经久不散\n一些时候它走出死者,在他们\n高筑如舞台的躯体上表演死亡的即兴\n四周落满生还者的目光\n象乱雪落地扰乱着哀思\n另一些时候它进入灵魂去窥望\n进入心去掏空或破碎\n进入空气和食物去清洗肺叶\n进入光,剿灭那些通体燃亮的逃亡的影子\n\n枪杀者以永生的名义在枪杀\n被枪杀的时间因此不死\n\n一次枪杀在永远等待他\n他在我们之外无止境地死去\n成为我们的替身\n\n1986年于成都
严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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